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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扶微下令斟酒排膳,向下看了眼,公卿们只是正襟危坐,竟一点响动也不出。她唔了声,&1dquo;怎么?今日丞相告假,诸位便觉寂寥了么?咱们君臣不说朝夕相对,总也同朝十余年,对着朕便无话可说吗?”

  此言一出,众人才大梦方醒似的,开始刻意摆出轻松的姿态来,谈谈天气,聊聊夏花,仿佛也有其乐融融的和谐。

  太傅毕竟忠心,比起那些被丞相收归帐下的官员,自然更关心少帝的心境和处境。他放下杯盏偏身向上道:&1dquo;主公亲去丞相府纳征,原本大可不必,臣料想是因为主公敬重丞相,方下降如此礼遇。其后的请期等,就遣大司马与宗正前往吧,今乃非常时期,主公还需善加保养龙体为宜。”

  扶微听后点头,&1dquo;朕明白老师的意思,天象有异,王公们多有忌惮。朕倒尚可,寝食都很好,也请老师放心。天下事,过于重视便妨碍心绪,若不放在心上,一切自然无恙。那日同丞相商议了婚仪,若皇后有什么想法,全按皇后的意思cao办。”她又望向了太保,&1dquo;不过朕倒有个想法,皇后自幼丧父,待丞相格外亲厚。朕唯恐皇后苦相离,yù钦点丞相与太尉主持,不知如此合不合礼数?”

  太保计较了下道:&1dquo;历代虽没有丞相代主亲迎的惯例,但相国官居一品,又教养皇后多年,若陛下特准,没有什么不合礼的。”

  她抚掌而笑,&1dquo;如此甚好,那就照朕说的办吧。目下人心不安,正需要一场盛典鼓舞士气。丞相知朕心,有他主持,朕更放心。”

  众人脸上露出了然的表qíng,她和丞相那点一言难尽的传闻,早就传得满朝皆知了。所以rou烂在锅里嘛,花费巨万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,大家都明白的。

  扶微暗里苦笑,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,和国丈弄得不清不楚的,可能也只有她一个了。她倒是乐见其成,越是神乎其神,越是中她的意。反正她有个雌懦的&1dquo;好”名声,到哪里都是受害者,就怕丞相心里不舒服。

  huang门为众臣斟了果酒,她举杯邀他们共饮,镇得冰凉的液体从喉头潺潺而下,辛辣的味道不见了,只剩细微的甜。她一指抚抚酒爵外凝集起来的水雾,对廷尉道:&1dquo;那日朝上诏书宣读大赦天下,武陵一案,廷尉府应当有个说法了。现在怎么样呢?”

  廷尉立刻起身道:&1dquo;严光及赵王私自调兵,这点罪证是确凿的,余下广邑公主及驸马都尉有暗渡陈仓之嫌疑,原本定罪不费chuī灰之力,不想奏事掾史临时改了证言,又牵扯出荆燕氏族来&he11ip;&he11ip;陛下曾令不枉不纵,臣等不敢含糊,唯有彻查,以报社稷。”

  扶微趺坐着,听他提起荆燕,蓦地灵光一闪,面上笑得更为怡然了,&1dquo;如此最好,臣僚恪尽职守,是朕之福。反案非同小可,莫怕人说过度株连,廷尉府只管查,届时将卷宗呈上来,由朕御审。”

  历来皇帝亲自问案的不少,但少帝以往从不参与,至多最后听个奏报就是了。这次却要cha手,廷尉暗暗疑虑,不敢抬头,只应了个&1dquo;诺”,退回了座上。

  殿上气氛太压抑,弄得早朝似的,坏了冰宴的乐。少帝命人搬壶来,又设了琴箫,请众臣雅歌投壶。大臣们对这项运动是很感兴的,起先还自矜,不敢在君王面前放肆。见少帝神态安和,踟躇了一阵便按捺不住,自组成了四队,输者或歌或舞或说笑话,很快便陶陶然一片了。

  扶微拜了个主礼的衔儿,闲闲坐在一边旁观。平时彬彬有礼的大臣们,这个时候倒是很放得开,探身、眯眼、歪脖子,一气呵成。投不中的叹惋不已,投中的手舞足蹈,全然把一旁的皇帝忘了。扶微脸上浮着笑,心思却集中在了荆燕二字上。她知道廷尉所说的是荆王和燕王的合称,即便如此,依旧让她衍生出了别的念头。如果没记错,丞相的父族就在荆王的封邑内。燕氏虽然不从政,但却是荆楚的百年望族。如果他们与荆王有往来,那么丞相又当如何自处?

  莫怪她手黑,谁不愿意博个良善的好名儿?可是他做得太过,那点帝王心术不过是自卫,也是借东风的手段。

  &1dquo;传信给魏时行,细查荆楚燕氏jiao游往来。”她压声对太傅道,&1dquo;恐怕这桩案子牵连会越来越广,我不希望半个大殷都折进去。短短数月1ang烟四起,诸王侯人人自危,于我不利。这件事背后有推手,我料未必是丞相,但我需要他施援手。”

  太傅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,这点因果还是懂的,揖手道是,&1dquo;臣八百里加急告知魏时行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忽然一阵哄笑,扰了太傅后面的话,只听见司徒庞信讨饶:&1dquo;圣上驾前,不敢妄言。罚酒罚歌我都认,诸位大人行行好吧。”

  扶微叹了口气,谦谦君子的外表,底下藏着一颗狂野的心,这些朝廷栋梁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。往年冰宴到最后都有荤话助兴,庞信是个中好手,几乎年年少不了他的献艺。

  莫道帝王庄严得不食人间烟火,其实很多东西史书上有意忽略罢了。比如本朝高祖,不高兴了动不动问候人家&1dquo;乃翁”,谁又能说半个不字?历史遗留问题,到她这辈也不好遏制,甚至为了显示她身为男人的从善如流,还得鼓励司徒把气氛推向高chao。平时笑不露齿,这回就得咧出十颗牙,少帝抬抬手,&1dquo;嗳,引诸君一乐,但说无妨。”

  于是司徒便不再装模作样了,清了清嗓子道:&1dquo;某郡某乡有个秀才,家中甚穷,白天劳作,夜间点不起油灯,念不得书。秀才的隔壁住了个富户,她家一到入夜即满室掌灯,照得屋舍通亮。秀才现后便在壁上凿了个dong,自此以后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凿壁偷光的典故,没什么奇的。有人替他接了话,&1dquo;自此以后勤加苦读,终成一代文豪,对么?”

  司徒笑得却很暧昧,&1dquo;自此以后秀才的学业就彻底荒废了,哪里来的什么大文豪!”

  众人俱一愣,待明白过来才连连呼晦气。这个笑话倒不算露骨,可是扶微听来也略觉尴尬。偏这时太傅挨过来,往她手里塞了一卷布帛,悄声说:&1dquo;臣恐太后忌惮陛下不是自己所出,要紧的学问不便传授陛下。臣身为太傅,不得不挺身而出了。陛下即将大婚,夫妇相处之道需熟谙于心,请陛下回宫后细细研读,若有不解之处,臣再与陛下讲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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