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明赏暗罚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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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新皇登基后次在升平楼宴请京兆群臣及家眷。
当晚歌舞升平,群臣恭贺,赵元佑头戴通天冠,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应付着各项流程和道贺,腹中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。终于,在宣读完钦赐傅东来为一等定国公的诏书后,所有人均听令落座,但官家不动筷,宴席的人无人敢动,可他动了筷子后,迎来的还是一波又一波的敬酒和贺词。饿的两眼光的他扫过高台之下的席面,众人贺词不断,相互敬酒,唯独他垂涎已久的美食佳肴很少有人动。
但有个例外。
就是刚刚被册封定国公的傅东来……旁边的那个男孩子。
赵元佑知道那是一个女孩,是傅东来那个喜欢扮男装的嫡长女傅青纾。在下令宴席开始后,诸大臣勋贵轮流前来庆贺傅东来,整张桌子觥筹交错,唯有傅青纾,自从入座以后,就不停的在吃,仿佛是饿了八百年的小狸猫一样,别的家眷女仕都生怕自己多吃一口就会被笑话。也就她,小小的身形趴在桌边,不停的伸着筷子,在无心佳肴美食的傅东来的映衬下,显得尤其下饭。看的赵元佑的肚子不由得叫了几声。
真羡慕她啊,能吃的这么欢。
太皇太后注意到赵元佑的目光,似有所思的沉吟片刻,后端起金樽,道“定国公,膳食不合胃口?”
宴席上的热络喧嚣停歇了下来,目光均看向傅东来这一桌,傅东来起身,恭敬道“佳肴丰美,十分可口。只是臣下近来肠胃不适,不敢多尝。”太皇太后笑了笑,微微举杯,抿了一口甜酒,傅东来急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太皇太后放下金樽,两肩上六扇博鬓微微抖了抖,沉甸甸垂坠的珠结更是晶艳晖盈。她笑道“旁边那位想必是令郎吧,唤作何名?”
忽然被点名的傅青纾差点没呛到,她胡乱吞下食物一抹嘴,在傅东来旁边站的整整齐齐,十分恭敬,张着嘴刚想出声,听的一个清脆的男声道“明明就是个女孩。”
傅青纾顺着声音看去,戴着高大通天冠的皇上坐在高台之上,满桌的瓜果佳肴将他的身形挡了大半,只看见一张小脸。那张小脸表情很淡,却有几分倔强,看向自己时甚至还有些……那是羡慕?傅青纾暗自腹诽,他都是皇上了还羡慕啥?难不成还羡慕自己吃得多?傅青纾不解的摇摇头,心道,不管怎么样,都没有他那张好看的脸来的重要。要是王叔叔在这里,肯定会一拍大腿,大喝一声“这娃娃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呀。”
“哦?是个女孩。”太皇太后又看了下那个孩童,既是女孩,为何扮作男童模样。但也没多问,朝傅青纾一招手,道“来,上来让老身瞧一瞧。”傅青纾绕过歌舞升平的圆台,拾阶而上,渐渐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,容貌也清晰起来。在高台中间的圆台上跪下,双手交叠,傅青纾恭敬道“民女傅青纾,叩见官家、太皇太后。恭祝陛下圣躬万福、太皇太后福寿安康,千岁绵长。”
太皇太后还未开口,高台一侧的曹王举着杯站了起来,笑意盈盈的来到傅青纾面前,打量傅青纾几眼,对太皇太后道“娘娘,您常说洛儿太过顽皮,且不爱学习。可洛儿常跟我说,她是因为一个人太过孤单,才会如此的。我瞧着定国公的女儿挺讨喜的,不如把她赐给我吧,让她在王府陪着洛儿,想必洛儿会听话很多。”
“我才不要!”曹王桌上的一个小女孩脱口反驳,众人顺声瞧去,只见一个眉目飞扬的女孩皱着眉,嘴巴却被曹王妃给捂住了。见众人看过来,她尴尬笑笑,道“洛儿是说,她不要吃这个菜。来啊,郡主不喜肉糜,还不撤下。”一旁静立的女使急忙撤下肉糜。
曹王妃轻拍洛郡主的肩膀,另一只手刚松开,洛郡主拍着桌子跑到傅青纾面前,指着她的鼻子道“皇祖母,洛儿不要她陪。她不过是未受教习的乡野粗鄙女子,凭什么入我王府。而且他的爹爹,杀了朱叔叔他们,害的爹爹难过好些天,我……。”
“洛儿!不得胡说!”曹王妃轻喝一声,向众人致了歉,说了句“童言无忌,请国公勿怪”后,急忙拉着洛郡主入座。
赵元佑看了眼圆台上跪着的傅青纾的装束,粗布棉衣、羊皮风帽、褐色围脖……看着装束,说她是乡野女子,倒也合适。只是可笑的是,在这宴会上饮酒之人,谁不知曹王雍王藩兵被灭的真相,却碍于各自的心思,谁都不敢也不能戳破。如今却被一个十一岁的娃娃道破,依旧无人敢接话。他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。
而跪着傅青纾确实惊出了一身冷汗。这件事虽说是得了太皇太后默许没错,可它终究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,何况动的还是两位王爷的藩兵。宴会进行到现在,人人都各怀心思,隔着肚皮推杯碰盏。
据悉,先皇驾崩后,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伊始,就大刀阔斧的或罢黜或左迁数位先皇改革重用的新臣,启用或重用先前由于反对改革而被弃用的旧臣。此时,新臣人人自危,自然不会多言。旧臣却以太皇太后为马,自然明白此事是太皇太后默许的。只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后,第一件事就是卸了傅东来的兵权,赐国公为“定”,明赏暗罚。在看不出太皇太后态度前,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话。
而两位王爷的拥趸,和王爷一样心中有怒,他们虽然不想戳破此事,但毕竟藩兵被灭之前,并没凿实的不忠之举,既然被戳破,他们也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,如果这出戏唱的如意,说不定还会踩上几脚。而傅家军的将领们,却是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了。因为他们才是这出人人想看的戏的台柱子。
如此一来,都想烂在肚子里的事被一句童言戳破,一时宴会上鸦雀无声。有的隔岸观火,有的坐等看戏,有的心急如焚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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