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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虽然很害怕，但却咬着牙，把泪水逼在了眼眶里。大老爷淡淡地长出了一口气。站起身就给了五娘子一耳光。响亮的撞击声，打破了西次间的沉寂。这一耳光就把五娘子眼里欲坠的泪打得飞溅了出来。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冷气。二娘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，欲言又止。七娘子也露出了不忍之色。五娘子捂着脸，却依然挺着脊背，跪得笔直。她轻轻吸了吸鼻子，又把眼泪憋回了眼眶里。&ldo;谢父亲责罚！&rdo;她反倒平静了下来，坦然地道。大老爷气得又要扬起手，看了看五娘子，终究是没有打下去。&ldo;身为嫡姐，不照应庶妹，处处与她为难，有一点嫡女的派头没有？&rdo;他又坐了下来。话里虚伪的轻松，已不复见。&ldo;对庶姐也没有一点尊重之心……从来只听说你闯祸，没听说你做过一点好事！九岁的人，转眼就要出阁了，绣花不行，写字不行，说你是我杨海东的女儿，我还真有点不信！&rdo;大老爷越说越气，手又要扬起来。五娘子纵使咬紧了牙关，也不由得有微微的瑟缩。&ldo;爹！&rdo;二娘子再忍不住。&ldo;给五妹留几分体面！&rdo;七娘子也上前跪了下来，&ldo;请父亲给五姐稍留体面。&rdo;大老爷一怔。先望向了小二。二娘子清秀的面容上，写满了不忍，却没有丝毫踌躇。她的声调平静、自信。转眼就是出门子的人了……一出阁，就是定国侯家的当家少夫人，不是可以随意责罚的杨家女了……又看向小七。七娘子面色平静如水。在灯下看，与九哥竟有十分的相像。她在正院根基尚浅，怎么也学了小二来这一招。大老爷心中一动，倒是留神看了七娘子几眼。七娘子极力收敛心中的不屑。好好的大男人，有了气，只懂在妻小身上撒……冤有头债有主，大老爷有种就去找许凤佳，没种就耐了这口气，又何必外人面前装孙子，背后再充老爷。&ldo;好。&rdo;也不知看出了什么，大老爷的目光略一盘旋，就又收了回去，声音里，重新又露出了笑意。&ldo;既然你二姐、七妹，都让我给你留体面，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。&rdo;大太太松了一口长气，忙道，&ldo;小五，知错就改，知错就改！&rdo;望着女儿脸上的红印子，却是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。大老爷话锋一转，却又冷肃了起来，&ldo;现在你告诉我，这所谓的刀伤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&rdo;52、夜话五娘子不敢怠慢，垂着头谁也没看便诉说了起来。&ldo;当时表哥刚从外头进来，见了张先生……张先生送了他一把匕首，说是从倭人手里买的，是倭钢锻造，可斩金断玉、削铁如泥……&rdo;大太太和二娘子却是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。谁都知道，事情没有许凤佳口中说的那么简单。好在大太太给了许凤佳一个串供的机会……当时在浣纱坞里，该听到的人，都听到了许凤佳的说法。&ldo;表哥就带着我进了百芳园，说是要看看是不是真能斩金断玉。&rdo;五娘子垂下头，声音自浏海下飘出来，发着沉、打着旋跌落到了尘土里。&ldo;我们本打算到玉雨轩看工匠修建梨树的枝桠，没想到才到了浣纱坞前，就看到七‐‐九哥穿着女孩子的衣服，与浣纱坞里的通房说话。&rdo;大老爷不动声色，默默地听着。&ldo;表哥便对我说，七娘子胆子很大！上回在太湖，他假装要把七娘子丢进湖里，七娘子也没有搭理他。倒要看看七娘子怕不怕刀！说着，就耍着匕首走了上去，表哥手快……匕首在指间流转不定，倒是把那通房吓得不轻。&rdo;五娘子偏过头，看了七娘子一眼，又咬了咬唇，别过头去。&ldo;他就和九哥说了几句话，我站得远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。想来，表哥自小武艺超群，为人也有分寸，肯定是不会伤到七娘子的。&rdo;七娘子已是盘算开了。九哥忽然换了女装出现在浣纱坞里，这事本身就透着疑点，身边还没人跟着……就算没有遇到许凤佳，也可能出些别的事！大太太一向把九哥捧在手心，怎么就放任他一个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？大太太的脸色果然也渐渐难看了下来。&ldo;这几天府里事多，来来往往都是客……&rdo;她对大老爷说，半含了分辨的意思。大老爷就歪了头，手肘支在脸侧，淡淡地嗯了一声。他的脸半隐在烛影中，只有一双与五娘子十分相似的眼是亮的，在昏暗的烛光下，看不出喜怒。&ldo;不知表哥对九哥说了什么，九哥忽然转身要走，却又自己绊倒在地上……表哥一边笑，一边追了上去。&rdo;五娘子的声音更轻了，&ldo;一边弯□，要把他拉起来，口中还说着，&lso;杨棋，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&rso;……接着，他就倒抽了一口气。手里的刀也跌到了地上，浣纱坞的通房就上前几步，想要劝架，这才发觉原来九哥的脸不知怎么就被划破了！我们一时也都慌了……&rdo;大老爷就微微抬了声调，&ldo;你也没看着九哥是怎么被划伤的？&rdo;&ldo;表哥当时背对着我们弯了腰，把九哥给遮住了，我没有看清。&rdo;五娘子犹豫了一下，一边思索，一边喃喃地道。七娘子却顿时松了一口气。九哥是怎么被划伤的，并不要紧。要紧的是，有没有人看清事情的过程……大老爷就偏头沉吟了起来。五娘子抿着唇，背绷得直直的，低着头不肯叫人看清她脸上的神色。&ldo;起来吧！&rdo;大老爷就放缓了语气。一转头，盯上了七娘子。五娘子站起身，一时还有些趔趄，二娘子抢前几步，扶住妹妹把她带到了一边。一时间，众人都望住了七娘子。七娘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。倒是巴望着有谁按捺不住，问出口来。大太太已经知道了许凤佳在太湖曾经欺负过她，五娘子方才这一说，也把许凤佳和她之间的那点恩怨，暴露到了大老爷跟前。以许凤佳的性子，一次不成，就有第二次。才得了一把新匕首，迎面就看到&ldo;七娘子&rdo;，哪有不上去吓唬的道理。好像这样说，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……但这事听着简单，细思之下，却全是疑点。九哥为什么换了女装，为什么不揭破自己的身份……七娘子又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进了百芳园，去和六娘子荡秋千。为什么许凤佳只是低头去拉九哥，最后却闹得两个人都被划伤？为什么五娘子的叙述里只有九哥被划伤的部分，没有解释许凤佳的手？很简单的一件事，落到了有心人眼里，也会变得很复杂。更何况这事本来就不简单！再说，五娘子很明显也没有说实话……大太太就轻咳了一声。语气倒还算柔和。&ldo;小七，你看九哥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么？&rdo;七娘子暗暗攥紧了拳头。&ldo;小七的衣服都是有数的！今年春天纤秀坊来做了二十四套之后，并没有得新衣服，太太也知道……现在回去西偏院清点，想必也能点出二十三套来的。&rdo;大太太就稍微放缓了神色。七娘子说的都是大实话，深秋里她也不过是三四套衣服轮换，虽然件件价值不菲，却也就这么几套，她日日在大太太身边，大太太又如何能认不出来她的衣饰。九哥身上穿的并不是西偏院的衣服。大老爷就和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。七娘子垂下眼，盯着自己的脚尖，没有说话。一动不如一静，这时候分辨什么，倒显得自己心虚了。大老爷沉吟了片刻，淡淡地道，&ldo;去浣纱坞看看九哥吧！&rdo;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。七娘子也有了几分讶然。大太太动了动嘴，又把话咽了下去。众人便进了浣纱坞。浣纱坞的三姐妹都在九哥身边服侍，九哥已是睡得很平稳了，发出微微的鼾声，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。众人都放下心来。大太太就问立春。&ldo;欧阳郎中回去了没有？&rdo;立春倒是累得脸色煞白。&ldo;老人家年纪大了，劳累不起，已是回去歇着了。&rdo;她婉转地回答。欧阳家世代行医，把持太医院已有百年之久，杨家的身份，还未必能让老神医日夜待命。大太太不由得微微皱眉。&ldo;怕九哥夜惊！&rdo;小儿受惊后，有可能夜哭不止，高烧难愈，民间也有叫走魂儿的。&ldo;欧阳神医也开了几贴安神的药。&rdo;立春又道，&ldo;还说权家的少爷正在欧阳家做客，若是不放心，明日可以请权少爷过来问诊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