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好吃好喝（第1页）

约半个小时后，大组长和两名狱警回来时已经不见了四川人，大组长把人集合在一起开始训话。他的右手食指在空中指指戳戳，冷笑着：“你们都看到了，不服的，这就是下场，不管你是什么犯，哪怕是病犯，前提你必须先服从，你不给我们面子，你也别想有面子，面子是相互给的，我操你妈的，坐过牢就了不起？整得就是你这种坐过牢的。听明白没有？”

犯人们齐声答道：“听明白了。”

然后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名单，按照“经济犯”“暴力犯”职务犯”等进行分类，轮到我的时候，他犹豫了一下，说：“站到职务犯队列里。”

职务犯人不多，十来个样子，大多是受贿，一个玩忽职守，一个法官的是比较新颖的罪名———篡改证据罪。

接下来分别是已经坐过牢的人站一拨，有罚金的站一拨。所有人分门别类之后，只留下一个一脸惶恐的家伙。这家伙说自己不知道属于什么类，组长问他什么罪名，他说自己往菜地里打了太多农药，被检测出来农残标，判了五个月。组长把他推到了“经济犯”那边。

最后，每位新犯手里都拿到了一张小纸片，上面是一组数字，我看了一眼，这组数字是他身份证的前几位以及入监时间和在监狱里的排序。按这样计算，这里至少关押了一万二千五百多名犯人，据说各地看守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送人。

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单调的训练和日光浴。每天的训练时间不少于七小时。在烈日下暴晒了后的犯人们个个晒得象刚出锅的大虾，有些人的皮肤下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晶莹的水泡，经过几天的初筛，队伍里剔出了四粒不适合训练的沙子，一位瘦得象猴子，患着严重消化道疾病的台湾人，一位血压下压一百八的农村恶霸，一位瘸子和一位因为疝气睾丸肿得象皮球的老东西，这四个人被剔出去学折被子，他们有个新称呼：“老病残”。据说获得“老病残”加持的无需参加一个半月后的队列考核，这让人羡慕不已。

在接下来的日子里，犯人们之间流传着看守所人关不下人的消息，操场上训练的队伍越来越多，后续的入监队一个中队人数过了两百人，操场上口令此起彼伏，一片人腾马萧的热闹景象。人多了，相互间看到熟人的机会也越来越多，犯人们远远地挤眉弄眼地相互传递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，谁谁谁又进来了，谁谁谁又被判了多少年。

天气也越来越热，犯人们暴晒后的各种反应开始出现，有些犯人站着突然像木桩一样倒在地上，狱警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，因为面对中暑，组常们自有一套得心应手的方法———刮痧。

当他们看到谁开始有中暑症状时候，会连笑带骂的将这个人带到树荫下“治疗”，他们殷勤的劝这位即将中暑的犯人脱下衣服坐在小凳子上，抬起胳膊脑袋趴在另一条更高的椅子上，露出整个光溜溜的脊背，态度好得让人生疑。他们拿出一个水杯，像古代的刽子手一样，含一口水，“噗”地一声往新犯背脊喷上一层水雾，新犯一惊，惶恐地回头张望，这时候两个小组长早已一边一个拿住他的肩膀，令他挣脱不得，站在背面的第三个人狞笑着从口袋摸出一只调羹，用调羹的边缘按住犯人的脊椎骨的一侧，疯子一样地一顿猛刮。

在这急风骤雨般的“治疗”过程中，往往伴随着新犯的鬼哭狼号，此时任凭他怎么扭动，都被边上人的人死死按在那里。很快的，中暑者的背上出现了一大片毛细血管破裂后的紫黑刮痕，边上人一声欢呼：“出痧了，出痧了！”

这种治疗方法对中暑非常有效，也同样会让治疗者虐人上瘾，没事就想找两个人刮刮，他们在队伍中搜寻自己认为会中暑的新犯，积极倡议他们接受“治疗”，时间一久，新犯们也聪明了，他们接受治疗后会提出来需要一支藿香正气水巩固疗效，这种要求往往会招来一阵嘲讽：“藿香正气水？别逗了，我们自己也不够！”好像新犯享用藿香正气水就是个笑话似的，因为对于他们而言，藿香正气水是一种用来酵的酒精饮料，类似于白酒中的“基酒”。

连续的半个月的训练，或者说折磨，我和很多人一样，出现了另一种症状：紫外线过敏。我的脑袋一夜之间肿得象一只猪头，上下眼睑挤在了一起，眼睛只剩一条缝，我在门口的不锈钢板的倒影里看到自己象一只眯着眼睛的狐狸。当然，这也是正常现象，因为肿得不是我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