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夜森（第1页）

看来今夜要在这黑森林中扎营了。

夜色迅猛如潮，刚才还有丝丝缕缕的光刺下来，这会就已经一片晦暗了，车停在约摸五公里外的地方，不算太远，但黑暗中穿越这无路的密林……还是算了。

我继续前进，一边寻找合适的扎营处，不巧下起了细雨，到处都湿漉漉的。我走入这里最高最密的一棵树，暂且躲在下面。过了一会儿，夜色更浓了，无月也无萤，黑暗如磐，没有缝隙，我缩成一团，心里有些忐忑，耳边除了细雨微微密密的刺刺声，再无其他声响。我感觉不太对劲，即使无风，密林中总该有些虫鸣、鸟叫、兽走……我戴上夜视头盔，打开耳机的探测功能。

线条凸显出来，黑暗渐渐凝成了绿莹莹的轮廓，却并没有看到虫蛇等移动的辐射光源，耳机中也没有它们存在的痕迹，尽管已经把空气震动放大到极限。这很不正常，我走过无数丛林和草地，很少见到这种情况。除非，是有什么东西，让活物全部消失，且不敢靠近。

我拉下防毒面罩，深深吸了几口气，静待数秒后，成分测试结果传到了目镜上：没有发现有毒物质、但也没有发现昆虫的信息素。

这里有些诡异，我想离开了，趁着夜还未到最深之时。我站起身，锤锤酸疼的腿，听到一阵吱吱的响声。

怎么？我连忙抖抖仍麻木的腿，发现并不是它。

目镜中已经显示出对这

声响的分析结果：一道波形被拆分，同频段的声音被分离出来，有撞击声、摩擦声、破风声……还有，叫声？

有活物！在这死寂之中。

我立刻伏低身子，提起脚踵，以踝为轴缓缓转圈、仔细观察着。

一圈，又一圈…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角处一闪而过，等转过身却又看不到。我继续转着，速度不变，依然是缓缓的，同时默默打开了后方的镜头，后方的图像切换至大屏：似乎……在灌木丛中确实有几个小小的黑影闪过。

我慢放录像：一个个小小的影子，在又厚又密的木叶中透出微末的热影，在我的脑海中组成身体：多足、爬行、长圆头，速度快，像是小型的蜥蜴，不过它发出的光亮暖，不像是冷血动物。

小东西。

我松弛下来，也更好奇起来，干脆支起帐篷，坐在里面静静观察。

好久都没有动静，我已经睡着了，直到后半夜突然醒过来。

我查看声波记录，发现曲线就在几分钟前有个凸起，声音和之前相似。

可惜睡着了，没有看到，但我早就做好了b计划：在灌木丛中喷洒了无色的信息素，等着这唯一的活物粘挂上。随后我从包里拿出一个蜂窝状的圆锤型探头，将尾部的数据线插入头盔中并启动，然后打开装着信息素的瓶子，吸入一点作为基准参考值。

我靠近灌木丛，挥着探头，目镜中出现了一片深浅递进的红雾，表征着信

息素的残留浓度，几根红线延伸出去，钻入木叶深处。我循着轨迹走去，越来越慢，因为已经越来越细，约摸两公里开外，便已成为若隐若现的游丝，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，如果再晚一些，随时可能没了。

一不小心脚下绊了下，起身再看时：细丝忽然消失了，比预想的快很多。

不应该啊，我在附近来回兜圈，但确实找不到一丝红迹。

我站在红丝消失之处呆呆看着，地上的土也很完整，无坑无洞，我挖了几下，也没有发现疏松的土层，应该不是钻进地里去了。

我怏怏地起身，心态上已经放弃了，回身发现外面雨大了，来时的红丝也消散得差不多了。

我退回来，就在这里休息吧，这里还挺干的，嗯？我这才注意到旁边这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巨树，我望向头顶，这么茂密吗？竟然没有一丝雨落下来。

我拍打着树干，感觉很有弹性，虽然很老但很健壮，没有任何孔洞或疏松处，直到发出空脆的“咚咚”声。

这个地方……里面是空的。

老树有中空的腐洞很正常，但这棵的树皮不干不脆，像是新的一样，不像是内部腐烂的样子。

我调整目镜到透视模式，超声波穿透树皮，反射过来，勾勒出内部的轮廓：是一个很大很圆的树洞，而且很深，直接入了地。

嗯？这就奇怪了，不像是自然生长而成的啊。

我警惕地伏低身子，调整目镜为侦测模

式，探测着附近的信号和磁场。

果然，在树根处发现了一些微弱的电磁波，处理器将波形分解，筛除植物和土壤发出的环境辐射，留下的是低频交变电磁波，看来是某种电子产品发出的，而且是通着电的。

下面有人。

是什么？矿道吗？我环顾四周，没有发现任何道路、车辆和机械，想不出这里有人的道理。

我有些犹豫，不管下面是什么人，立刻离开是最稳妥的，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护林员，没有打扰别人的理由。但我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，还有那些忽然消失的神秘小动物，应该进了这巨大的树洞。

我开始寻找入口，四周地面的土层和植被完整而坚固，没有翻动的痕迹，也没有探测到金属物。实在找不到入口，我拿出斧头，抚摸着蓬勃的树皮，挥了几下都没敢下斧。

这时，目镜边缘闪了闪，声波探测器弹出信息，探测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，又有活物出没了？来源定位在上方几十米的高处，已经是在树冠之上了，黑黢黢的枝叶间，似乎是有什么白乎乎的东西在动。我调整目镜的放大倍数，直到吓得跌坐在地：

我看到了一张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