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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從嶺南一路疾馳入京,溫久第一次看見他如此驚惶的一面。
哪怕家破人亡、丟了爵位,謝懷藺也沒有像這般失魂落魄過。
仿佛溺水者失去最後的稻草,又像慘遭主人拋棄的幼犬——狼狽、脆弱、不堪一擊。
「有人逼你對不對?」
少年攥緊揉皺了的和離書,那雙能輕而易舉握住沉重兵器的手此刻顫抖不已。
「別怕,告訴我,是哪個混帳逼你……」
「沒有人逼我。」溫久淡聲打斷,「我也沒有任何迫不得已的苦衷。」
她頓了頓:「與你和離是出於我自身的意志。」
「為什麼……」
謝懷藺仍不相信,只當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。
他神色焦急,聲線顫抖,近乎卑微道:「久久,我不會讓你等太長時間的,給我兩年、不,一年,只要一年我就能蕩平嶺南賊寇……」
「謝懷藺。」
只輕喚了他的名,便讓處於激動中的少年氣焰全無。
「並非是時間長短的問題,是我不想等你了。」
對比少年劇烈的情緒起伏,溫久始終不痛不癢:「陛下雖然給了你戴罪立功的機會,可朝野上下的質疑並不會就此了無聲息,連帶溫家的立場也變得曖昧,若繼續維持你我的婚姻,只會將溫家推向風口浪尖。」
她語氣溫柔,說出的話卻刀刀剜心。
「慕之,我得為溫家考慮。」
見少年沉默,溫久緩了口氣,繼續說:「而且仔細想來,我對你的感情真的是喜歡嗎?或許只是被你的與眾不同吸引,你又對我那般好,所以才……」
「我不信。」
堂堂八尺男兒,此刻竟忍不住哽咽。
謝懷藺定定看著面前的少女:「溫久,你不是這樣的人,我不信你是真的想與我和離。」
「啷——」
玉石撞擊硬物的清脆響聲。
溫久將兩人的定情玉佩用力摔碎。
「如此,還不足以證明我的決心嗎?」
她冷聲問:「我承認對你有過動心,可和溫家相比,那點微不足道的私情又算得了什麼?」
少年的眼眶肉眼可見地迅泛紅。
「是我食言在先,你要怨我恨我都是合情合理的。」溫久深深拱手行禮。
她將頭垂得很低,雙眸似乾涸了的水井。
「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。我在此祝君鵬程萬里、前路順遂。」
……
遠處傳來的雞鳴將溫久驚醒。
許是太累的緣故,她竟然直接和衣睡倒在陌生的床榻上。
眼角的濕潤感告知了方才的夢境,溫久坐直身體,感到一陣遲來的冷意。